Skip to main content

嫦娥们的交替:从《青衣》看每个时代的落幕与落寞

 毕飞宇的《青衣》以剧团的青衣为主轴,引出了每个时代的困境,也强势展示了女性在旧时代的无所适从。本文将会以三代的青衣为主线,梳理出各代青衣的悲哀与无力感。 

  

强势逼退 

十九岁的下筱燕秋天生就是青衣的好苗子,她的一颦一笑无不弥漫着一股先天的悲剧性,就连老团长都嘟哝说:“这孩子,黄连投进了苦胆胎,命中有两根青衣的水袖。”筱燕秋早年的成名就验证了老团长的话,《奔月》被筱燕秋唱红了,成了全省最轰动的戏剧话题。筱燕秋饰演的是A档的嫦娥,B档的则是当红青衣李雪芬。简单来说,B档就是候补人员,往往在A档体力不支的时候,B档就可以有机会登台表演。但是,筱燕秋身为新生代的青衣并不妥协,仗着自己“年轻”、“吃得消”,就占着位子,让B档没有登台的机会。筱燕秋毁掉自己的大好前程都是来自于豪情嫦娥的出现。李雪芬在一次的巡回戏剧表演中,来了很多自己的戏迷,她就恳求老团长让她上台,以表演来感谢戏迷的支持。这个理由很充分,但是李雪芬的嫦娥完全颠覆了筱燕秋的印象。李雪芬的唱腔是高亢、激情奔放和脆亮的,硬生生地把嫦娥塑造成豪情冲天的女英雄。筱燕秋对于李派的唱腔是唾弃的,在她的认知里,嫦娥是孤寂的,两水袖都应该释放出此恨悠悠的感情。两代青衣都对彼此的嫦娥不满,代表旧时代的李雪芬认为筱燕秋的嫦娥无不透露出一股狐狸精的骚味;筱燕秋则认为李雪芬把嫦娥打造成拿着手枪的豪情女英雄,完全违背了原有的嫦娥影子。怒气冲上了筱燕秋脑门,在跟李雪芬争执时,顺手把剧务受伤的热水浇在了李雪芬的脸上。旧时代在筱燕秋的强势反抗下,落幕了。 

  

坚持却无力 

烟厂老板在20年后突如其来提议要《奔月》复出,都让所有人惊讶。老团长找回了筱燕秋,才得知第二代的青衣还在坚持。筱燕秋的运手、运眼、甩袖到自如地唱出音域极广的二黄,都展示了这个时代还在坚持自己的原则,默默等待自己重新登台的机会。嫦娥是筱燕秋的坚持,而坚持的动力全来自于春来。筱燕秋在30岁的生日那天就差点死了,她亲眼目睹嫦娥一天天的老去,焦虑感加速了死亡的恐惧,却无能为力。春来的出现让筱燕秋看到了希望,这孩子的嗓音和筱燕秋并不相像,但是一开腔简直就是另一个筱燕秋。她成了筱燕秋的宝贝,成了筱燕秋嫦娥梦的传承。心气高傲的筱燕秋让一手栽培的春来接演B档嫦娥,自己以A档嫦娥重新付出。但是,毕竟都是40岁的人了,筱燕秋在练习时候就展示了愚蠢的笨重感。毕竟20年不登台了,她笨重地试图挣脱出岁月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但是这个时代早已被洪水冲走,卖命的挣扎反而更显凝重。 

  

叛逆 

春来生得姣美,性格也静,除了学戏就总是闷不吭声的。临近演出的一天,老团长把春来要离开的消息告诉了筱燕秋。筱燕秋急了,春来是传承嫦娥梦的青衣,她的离开昭示旧时代只能不留一点痕迹地消逝。此刻的筱燕秋为了要挽回,只能低下声,互换档位,把自己A档的位子让给春来。春来心动了,答应留下,这也隐喻着着新时代即将吞噬旧时代。筱燕秋在正式出演前发现自己怀有身孕,为了成为嫦娥,她不得不吞下堕胎药。身体的伤害让筱燕秋更为吃力,她在公演时,无意在医院睡着了。原本应该是筱燕秋的演出机会被春来取代了,剧场内的春来赢得了喝彩声,这一刻筱燕秋的嫦娥死了。筱燕秋在剧场外唱着《奔月》,裤管流出血液,在白雪中显得那么显眼,但是却在天亮后就消失不见了。旧时代再次被强势取代,留下的那点痕迹也逗留不久。最终,每一代就处于大漩涡,轮回被取代,再取代。 

  

/叶棋薇 




Comments

Popular posts from this blog

【活动回顾】初一拾五导读会:黎紫书《流俗地》

上个周末,初一拾五进行了一场线上导读会,导读书目为马华作家黎紫书近作《流俗地》。在这场导读会中,我们首先为大家简单介绍了作者及其作品《流俗地》。而后,成员嘉玲也为大家讲解了小说主角银霞的盲人设定,以及书中出现的猫和迦尼萨,同时也在银霞的经历与政治走向之间作了一个隐喻的链接。紧接着,成员秋柔、丽欢、棋薇分别就俗人、俗事、俗地、俗物为大家讲解内容,以让参与者更加了解该作品。最后,我们亦分享了彼此的读后感,也推荐大家阅读本雅明《讲故事的人》作为一个补充。以下,将附上导读会成员所制作的PPT: 最后,非常感谢大家的出席,祈愿下次还有机会再与大家见面!

那些我没有告诉你的——伍绮诗《无声告白》

《无声告白》是亚裔美国作家伍绮诗的第一部长篇小说,小说以少女  Lydia 的死亡开篇,紧接着通过他们一家五口的视角和经历为读者揭示这和谐又诡异的家庭境况,一层一层地剖开 Lydia 真正的死亡缘由。作者一开始就好不隐瞒地直指 Lydia 心理压抑情况——爸爸 James 和妈妈 Marilyn 对她的厚望——为读者对 Lydia 的死亡动机打了一支预期针。小说的倒叙手法和多人视角并没有复杂化小说内容,读者随着作者笔下的安排穿梭、前进,对 Lydia 那无可避免的结局也无不深感惋惜和唏嘘。故事格调稍微沉重,作者在这一个小家庭里纳入了几个重要课题——种族歧视、无法自主的女性和家庭压力等等。小说精彩之处莫过于一开始就对读者开门见山,但读者却不会因已知的结局而兴致缺缺,反而因着情节的安排不断地追随作者找寻那个 James 和 Lydia 所质问的—— how this had all gone so wrong?   这是怎么样的家庭呢?爸爸 James 从小随着父母非法移民到美国生存,一直对“融入”这件事耿耿于怀,直到与纯美国人 Marilyn 的结合,他才第一次感受到归属感。长大成家立业的他认为儿子 Nath 一定能够比他更容易地融入这一大环境,但当他发现儿子 Nath 依然像别人口中“懦弱的中国人”模样,就为此而害怕、失望和嫌弃,与儿子的沟通逐渐潜移默化地变得争锋相对。在外遭遇种族歧视对 Nath 来说已是一层伤害,而爸爸的冷待与妈妈的忽视也让他在这家庭里被边缘化。爸爸 James 后来将“融入”的希望寄予乖巧的 Lydia ,常常鼓励她多与同学朋友玩耍,对于让孩子结交朋友这件事显得急不可耐,也常常幻想自家女儿如何人见人爱、左右 逢源 。   Her father was so concerned with what everyone was doing:  I’m so glad you’re going to the dance, honey—everyone goes to the dance. Your hair looks so pretty that way,  Lyddie —everyone has long hair these days, right?  Anytime she smile...

从执着到释然——钟晓阳《哀伤纪》的谱成

一 部 作 品的续写或重版,究竟是对一个故事的延续还是补充呢?作家钟晓阳在 2008 年重新执笔后对自己早前已出版的一些作品进行了续写和重版,作品中有的新附书信,也有对旧作 “ 推倒重写 ” 的。当中 2014 年出版的《哀伤纪》收录了钟晓阳 1986 年的初版《哀歌》以及她 2014 年续写的《哀伤书》。与《哀歌》相隔了 28 年的《哀伤书》似是在叙说着同一个或延续的故事,然而当中的人物、情节虽与前者的设置有相似之处,仔细琢磨一番后却发现它们并不如此。   上半部《哀歌》以第一人称倒叙手法讲述了少女“我”到美国三藩市求学时与梦想成为渔夫出海的“你”从初识到相爱再分离的故事。这是一段“留不住”的故事,小说中的“你”一直为梦想做准备,即便是后来出现的“我”也无法阻止 “你”的 脚步。“我”对“你”情深至愿随“你”在海上流浪,“你”却不愿意更不忍心自己的梦想耽误了“我”的青春。直到“你”的海上捕鱼生涯开始,“我”和“你”已渐行渐远直至不再相见,昔日的情分也只能随海风而去。   准确地来说,这是一部“我”对“你”的深情剖白,富含“我”的执着以及无能为力的哀伤。 《哀歌》是一部很美的作品,诗一般的字句为作品增添美而哀伤的氛围。我并没有像“我”一样的情感经历,当中“我”对“你” 所 倾 述的话语却一字一句无不牵动着我的内心 。“我”对“你”的爱确实过分执着得让人不明白,但“我”对“你”的执迷通过钟晓阳笔下的一字一物贯彻全篇,那份爱而不得的心情怎不叫人心疼、可惜?“我”曾经努力留住“你”, 但生命 只 能 容纳海洋的 “你”却无法容纳一个小小的“我” 。 “我”也只能一直沉浸在“留不住你”和“失去你”的痛苦里,唯有依靠漫长的时间帮助淡化、治愈伤痛。最后,多年以后的“我”在明白了玫瑰的颜色是逐渐褪淡的,如同人类的命运其实也因遵循着这样的原理事实——没有事物是永存的,“我”对于爱“你”这件事情也就逐渐释然。   在下半部《哀伤书》里虽然依旧以第一人称叙述,却不再只有“我”和“你”,作品增加了许多人物和支线,人物也都被赋予了名字——金洁儿(我)、占、郑星光、蒋明经、简小汶等。小说不再是像《哀歌》一样的“情书”,更像是为《哀歌》补充、完善的故事。 《哀伤书》讲述了金洁儿的人生起伏以及与三位男 人 的情感纠葛,我们会 自然 地将金洁...